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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坚持了这么多年，好像他的生活里就只有这么一件事儿值得去干，值得他花时间，大把大把的时间。

那时候每次他来找我，说是问问我的近况，其实都和他妹妹有关，要么是问我一些办案细节，要么是找我帮他验DNA。

可能因为一直都没找到凶手吧，他整个人的状态也越来越差。要我看啊，就是有点魔障了，钻牛角尖儿，偏执。继续下去吧，没希望，放弃吧，又不甘心。反反复复就是这种情绪，再好的人都磨完了。”

何远征深深叹了口气，止不住地惋惜：“我不知道我说这些，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成阳把这些事儿告诉你，我觉得他应该挺信任你的。咱俩又不一样，他找我那是因为我能帮他，他告诉你那是真的拿你当自己人。所以我就想说……你要是有机会，能不能劝劝他？人这辈子还长着呢，别总把自己关在过去。破不了的案子多了去了，那也不能因为破不了案子，就把自己这一辈子都搭进去。”

君霆宴后来从看守所离开，何远征的话依然在她脑中久久盘旋。她又想起几个月前在面馆外和顾楚云的那次重逢，还有每次在他提起赵馨怡的时候，言语之间总有一种难喻的的疲惫沮丧。

也许真的像何远征所说，他想找到真凶的执念已经快要把人消耗殆尽。当初他不愿意离开松河，后来又改变主意来到她这，再到现在让她接下何远征的委托，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要距离那个真相更近一步。

这就是他留给自己的人生。

他的所有选择，都只能是替赵馨怡找到凶手这个理由。

会议室里，君霆宴告诉顾楚云说，何远征对那部手机也没什么印象。顾楚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再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君霆宴问他，“接下来要怎么查？”

“不知道。”顾楚云没有头绪，烦躁地从口袋里摸了根烟，“我再想想吧。”

然后起身往门口去。

“那要是一直都没结果呢？”君霆宴在他身后把人叫住，“你打算就这么查一辈子吗？”

顾楚云脚步一滞，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抬手将那根烟别在耳上，似笑非笑地看她：“远征让你来劝我收手的？”

君霆宴摇了摇头。

她知道以顾楚云性格，绝不会因为她的几句劝告收手。

君霆宴问道：“如果能让警察重新来查这个案子，应该比你单枪匹马更容易找到凶手吧？”

显而易见的答案，顾楚云却只觉得好笑：“那你觉得有可能吗？这个案子早就结了，警察抓的凶手还在里头蹲着呢。他们重新调查，以什么理由？”

“让宋晓川申诉。”这是君霆宴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如果法院同意再审，判处宋晓川无罪，案子就会退回公安，他们就必须重新调查。”

34. 「何远征刑讯逼供案」·外伤

让宋晓川提出申诉是理论上的可行方案，实际落实起来并不容易。

我国实行两审终审，宋晓川的判决经过二审法院维持生效，想要推翻判决结果，除了法院主动提出自纠，或由检察机关抗诉，就需要当事人本人提出申诉。

规则似乎为所有的冤假错案都提供了切实有效的救济途径，然而实践当中石沉大海的申诉文书却不计其数。因为错案追责制度的存在，“勇于担当，有错必纠”的口号永远都要面临对人性的终极考验。君霆宴其实不能确定，宋晓川的申诉有多大的概率会被法院接受。

君霆宴：“如果你觉得可以试试，那我就要先看一下这个案子的卷宗，包括侦查、公诉和审判阶段的全部材料，找到合适的申诉理由。之后再看怎么去联系宋晓川，让他同意我来代理他的申诉。”

顾楚云眸光微动，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激。尽管不能确定结果如何，也不知道答案会在未来的哪一天到来，至少在这条艰难而漫长的路上，他不再是一个人。

与此同时，何远征的借调单位东城分局打来电话，表示局领导同意君霆宴和顾楚云前去了解情况，也希望能全力配合律师，为何远征争取无罪。

一位年轻警员负责接待，男生白白净净带着股学生气，鼻梁上架一副板材黑框眼镜，看着像才毕业的警校生。他向二人自我介绍：“我是技侦科的丁源，局长让我配合你们了解情况，有什么需要让我协调就行。”

君霆宴颔首：“有劳丁警官。”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笑，笑容腼腆，“叫我丁源就行。”

君霆宴提出想先看看案发当日使用的“讯问椅”。检方在诉状中指控何远征、王硕使用非法警械，指的就是这把椅子。

丁源带着两人来到一层走廊尽头的一间储物室门口，从一大串钥匙盘上找到储物室的钥匙，打开房门。室内一片漆黑，旧纸箱和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丁源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打开，冷白色的灯光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君霆宴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两把已经蒙灰的讯问椅。

比起普通座椅，这把“讯问椅”要宽大得多，金属材质，两边扶手、两条前腿均配有镣铐固定装置，用于限制嫌疑人手脚的活动范围。椅背上配有一条斜跨皮线，类似于汽车上的安全带，可将嫌疑人的身体固定在靠背上。

丁源指着其中一把，说：“就是那个。”

顾楚云上前仔细端详，觉得奇怪：“这椅子是你们局里的ʝ��������？”

丁源点头，“对。”

顾楚云：“平时审讯就用这个？”

丁源：“之前是。但现在不用了，刚到了批新的。”

君霆宴不解，既然是局里统一配备的椅子，怎么就成了非法警械？

顾楚云上前拎起椅背上那条用于固定嫌犯身体的皮线，解释说：“这种固定装置，只有特别老的讯问椅上才能看见。2010年以后，公安部统一了讯问椅的定制标准，都不带这种固定绳的，边角还得包边，不能有外露的金属，这批椅子早该换了。”

袁大海的尸检报告显示，其左上臂、右胸前及两侧肩部有红白相间的压痕，此前没能找到成因，如此看来，极有可能是这条皮线造成。如果椅子本身不符合规范，检方将其定义为“非法警械”甚至“刑具”，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君霆宴忖度片刻，向丁源确认：“这椅子应该是你们局里统一采购的吧？采购记录还留着吗？”

丁源刚来分局不久，对以前的情况了解不多，听顾楚云说椅子“不合规”，就更不敢随便回答：“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得去问问装财科的。”

“那先把椅子搬出来吧。”顾楚云指了指隔壁，“那个会议室是空着的吧？我们借用一下。”

*

半小时后，君霆宴从装财科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材料，来到会议室找顾楚云，说：“椅子是05年市局统一采购、下发到各区分局的，没规定过使用年限，所以这边就一直在用，直到何远征案发，检方说椅子有问题，上头才给统一换掉了。”

既然是公用的椅子，警员个人就没有决定权。即便椅子与2010年的公安部统一标准不符，君霆宴觉得也不应该由办案的警员承担责任。至少能给法院一点压力，让法官知道一旦认定椅子构成非法警械，那就代表滨江市公安局也要连带一起背锅。

此时顾楚云正坐在那把老式讯问椅里，摆弄着手腕上的固定装置。君霆宴纳闷走近，“你干嘛呢？”

“过来，”顾楚云抬头看她，晃了晃右手手腕，“帮我扣一下。”

“……还原现场？”

“嗯。”

君霆宴从没用过这种东西，手有点生，鼓弄好一会儿才把顾楚云的手脚都固定好，又去拉椅背上的皮线。

“这个扣哪？”她没找到锁扣位置，上身微倾，柔软顺滑的黑发垂落下来，扫过男人面颊。顾楚云眯了眯眼，偏头避开，她却凑得更近，洗发水的清香弥散开来，混着女人的清浅呼吸和微热体温。

顾楚云沉了口气，喉咙莫名有些发紧，“下边有个锁扣，看见了吗？”

“哦，看见了。”君霆宴扣好锁扣，“咔嗒”一声脆响，重新直起身子。

顾楚云缓缓吐了口气，尽可能地语气如常：“你还记得袁大海身上的几处伤吗？”

君霆宴没察觉出他的异样。答道：“记得。尸检报告显示，袁大海的左上臂、右胸前及两侧肩部有红白相间的压痕，右腕部、右肘关节、右大臂外侧、左肘部背侧存在表皮损伤。”

尽管都不是致命伤，受伤程度也不算重，但依然可能被认为是刑讯逼供所致。

顾楚云小范围地活动了一下上半身，感受皮绳的束缚力，“压痕位置和皮绳基本吻合，但这皮绳没那么紧，袁大海也不算是特别胖的身材，不至于有那么明显的压痕。”

君霆宴想了片刻，猜测：“何远征说袁大海当晚情绪激动，有自残倾向。那有没有可能是他被固定在讯问椅上之后，因为大力挣扎，才导致了胸前压痕和其他部位的擦伤？”

“试试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顾楚云就开始在讯问椅上用力摇晃挣扎，磕出铛啷啷的一阵声响，持续了大约有一分钟。

君霆宴给他解开束缚，上前检查两手腕的红痕，又将衬衫衣袖卷到肘部，见到几处勒痕、撞痕基本同袁大海尸检报告上所显示的部位基本一致。

“伤处都是直接和固定装置接触的部位，或者人体突出部位。绑在椅子上的时候如果挣扎，很容易形成——”

顾楚云话讲一半，就见君霆宴解开他衬衫的两颗扣子，翻开衣领，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你扒我衣服干什么？”

君霆宴不觉有他，神情专注地找着什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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