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缓缓放下抵在鼻下的手,周恕以为他贵人多忘事,好心提醒:“督主接手东厂后规定,凡入厂狱的,不管有没有罪冤不冤枉,先抽十鞭子再审。”
不及陆忱说什么,唐瑾桐嗤了声:“陆秉笔好规矩。”
“不过是按大鸢律办事罢了。”陆忱狭眸斜了周恕一眼,“入了本督的厂狱,公主与民同等。”
此时周恕才意识到自己多话了,缩着脖子躲进门内暗影中。
“既然死不了,怎么一直不醒?”陆忱问。
“失血过多,伤口感染,引了高热。”唐瑾桐迎向陆忱的目光,狠狠道,“九公主还活着,是老天爷不想她就这么冤死了。”
唐瑾桐敢这么说,不是她不怵陆忱,而是她已经做好了引颈受戮的准备。
这些年陆忱替钦安帝清除了多少异己叛逆,京师内老幼妇孺有目共睹,见到东厂锦衣卫出街,人人自危。更是给了他个“玉面阎罗”的诨号。
他要自认狠戾毒辣第二,那掌管北镇抚司昭狱的副使都不敢在他面前出头。
唐瑾桐自小看着九公主长大,奈何自身地位卑微帮衬不了她。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话都不敢替她说一句,也枉她读那些治人病痛的医书了。
“或许吧。”出乎意料,陆忱没有怪罪她,只是声音淡淡,似有几分看穿世事的意味,“菅蒯的命都很长,想死也死不了。”
“你……”唐瑾桐瞪眼,一个宦官奴婢怎么能以下犯上,辱骂公主是草。
陆忱敛目:“殿下的伤都处理好了吗?”
虽然很生气,但唐瑾桐也不敢真去冒犯这阎王:“外敷了止血药,内服了小柴胡汤,今日可安。”
陆忱略略点头:“即是如此,我让人送唐司药回宫,内廷女眷众多,皇后公主要有个头疼脑热的,少不了需要唐司药在跟前走动。”
话很长,意思只有三个字——赶她走。
听话听音的周恕立即站出,对唐瑾桐比了个请的姿势。
唐瑾桐手指捏紧囚衣,回头看向屏风后绰绰的剪影,神思顾虑。
“唐司药放心。这里是东厂衙门,我一个阉人吃不了公主。”
他说的不咸不淡,似拿身体的残缺开玩笑也不甚在意。
唐瑾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与他福了福身。
前脚才跨出门槛,又听身后陆忱问:“十七皇子对猫过敏,司药司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想是东厂查案,唐瑾桐一五一十地回答:“也就两天前,乳母身上不小心沾了猫毛,十七皇子稍有不适,太医院的邢太医给诊的断,嘱我们六局千万要仔细着。”
回完话,没再听见陆忱问,她便随周恕离开。
春夜寒意料峭。
陆忱掌风一推,阖上了值房的门,而后绕过作为隔断的屏风,径直朝里间去。
高几上半根红烛光线昏黄不明,陆忱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垂眸盯着床上的人儿。
巴掌大的脸,清洗了先前在监室里沾上的尘土草苇,显出真容。
蛾眉婉转,盈盈秋水,淡淡春山,细看之下,比起初见时长开了许多,如同花苞缓缓绽放,虽未极盛,但已展露倾世之貌。
与曾经印象中那个瘦瘦小小在御膳房偷吃包子的小耗子,相去甚远。
唯独眉宇间那股哀哀戚戚未曾散开过,即便是现下在梦中,也仍是一副泫然欲泣,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隔着白绢,陆忱的手指轻轻挑开她衔入口中的一缕碎发。
“人上马车回了。”送人的周恕回来复命。
陆忱悄无声息地将手指连同白绢收入宽袖中,冷声问:“宫内问的怎么样了?”
将九公主拖出厂狱后,督主就吩咐他去询问安插在内廷里的暗桩。
周恕隔着屏风回禀:“两天前,怀庆长公主送的猫去的九公主那,赏春会也是长公主宫里的人去请的,只是后来那人在贵妃问询时反水了。
阖宫上下都知道十七皇子对猫过敏,贵妃便是不信九公主的话。”
“她一个住冷宫的,知道个什么。不过是只顶罪的羊。”
既是只羊,怎么会突然咬人了?
陆忱问:“最近九公主有接触过什么人?”
“未曾。”周恕肯定。
听了他的回复,陆忱低头看苏沅的目光沉了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找个内侍去透个风给长乐宫,就说我有意要查,看他们怎么应对。”
“督主怀疑长公主?”
长乐宫是钦安帝与皇后所生嫡公主的居所。
周恕跟着陆忱多年,办案无数,听话听音,就算没长出七窍玲珑心,比常人多一两个心眼子还是有的。
他思忖,公主不涉及皇位继承,毒害皇子无任何利益可图。
“还是皇后……”
“周恕。”陆忱打断他的猜测,“你看的太浅了。皇嗣问题,触动的可不单单是一家的利益。帝王家没有血缘至亲,只有成王败寇。”
顿了下,“况且圣上要的是杨家,不是后宫不宁,此事不可深查。等长乐宫重新推出个替罪羊,就此作罢。”
“是,督主。”周恕应下。
吩咐完查案的事,陆忱又问:“梁国公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东厂设立之初,就是个专门负责情报收集和监视官员的机构。经过几任厂公,到了陆忱手里后,为其探听监视官员百姓的番子多如牛毛。
皇宫内都是他的暗哨,何况一个区区国公府。
周恕回禀:“夜里,不少杨家军里的参将守备进入梁国公府,其中还有一名翰林院学士。”
听闻此言,陆忱嗤了声:“梁国公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怕奏折写的不够声文并茂,还找人来代笔。”
“督主的意思是?”周恕不解。
陆忱知道他是个蠢的,无奈和他多说一嘴:“老匹夫准备用军功胁迫陛下,早日处决九公主。这明着看是为贵妃抱不平,实则是在绝缨之宴,向圣上立威。”
周恕骇然。
右都督大将军杨云崧是当年钦安帝靖难的从龙功臣,大大小小战役不下百场,皆是凯旋而归。这赫赫战功自大鸢朝开国以来无人能比。
若是奏章到了御前……
“那九公主的事还有圜转的余地吗?”
陆忱沉吟片刻,妖孽艳冶的脸敷上一层寒霜,压低声音:“要想立于不败,必要先发制人。” 小说《夜侍娇:厂公的独宠要不起》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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