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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昭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紧绷起来。

“舒暖，张嘴，”他沉甸甸开口，“别让朕再说第二遍。”

这种语气，是耐心已经告罄了。

舒暖不自觉攥紧了被子，试了几次却仍旧张不开嘴。

可她的努力和挣扎别人看不见，能看见的只有她丝毫没给皇帝面子，气氛越发凝滞，连蔡添喜都不敢再开口。

景昭怒极反笑：“不肯听话是吧？好，去滇南的太医应该还没走很远，你说朕现在下旨调回，几个时辰能追上？”

舒暖骤然抬头，嘴唇一颤：“你说了会救他们……”

“朕是说过，但前提是，你要听话。”

他重新舀起一勺药汁递了过去，目光里满是压迫和冷凝：“喝，还是不喝？”

舒暖抠着被子的手用力到青筋凸起，她不想在景昭面前低头，可也清楚，对上自己和谢家，他绝对不会心软。

挣扎许久，她还是逼着自己张开了嘴。

苦涩的药汁顺着口腔淌了下去，明明是难以下咽的味道，可她竟毫无感觉，她只是机械地张嘴，吞咽。

本该是十分亲昵温馨的场景，可在两人的僵硬里，却只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度日如年。

等一碗药喝完，连蔡添喜和秀秀都不自觉松了口气，舒暖更仿佛是结束了一场酷刑，靠在床头不停地喘气。

景昭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嘲讽一笑，随手将药碗丢在了一旁：“朕近日政务繁忙，就不来看你了，你好自为之。”

他拂袖就走，舒暖却忽然开口：“奴婢有件事想求皇上。”

景昭的心情本能地恶劣起来：“又是谢家的事？”

舒暖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跪坐在床榻上，这才摇头：“不是……奴婢想求皇上，将奴婢逐出乾元宫。”

第83章回来朕身边吧

景昭慢慢转过身来，目光紧紧盯着舒暖，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舒暖俯身叩首：“请皇上，将奴婢逐出乾元宫。”

秀秀被唬了一跳，被主子逐出去的宫人，都是要发回内侍省的，到时候别说安生养病了，一辈子都得做最苦最累的活计，连喘口气都做不到。

这也就算了，还没有丝毫尊严，是最低等的奴婢，连寻常宫人都能随意打骂，以舒暖的性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姑姑，你一定是烧糊涂了，快把话收回去。”

可舒暖是认真想过的，比起面对景昭，不受控制地猜测他心里在想什么，自虐似的心痛，她宁愿去吃劳作的苦。

反正四年而已，怎么都能撑过去的。

“求皇上成全。”

景昭垂眼看着她，却迟迟没开口，气氛安静得让人心慌，秀秀扛不住压力“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息怒，姑姑她胡说的，您别当真，不能撵出去，她还病着，要是去了内侍省，旁的不说还得先挨一顿罚，她受……”

“秀秀，”舒暖打断了她的话，虽然病中浑身都透着孱弱，语气却十分坚决，“出去。”

秀秀摇着头，难得地不肯听她的话。

两人僵持间，景昭忽然一声轻笑：“朕记得，你之前算计沉光的时候，也提过这句话。”

舒暖微微一滞，时至今日，景昭仍旧觉得当时的事是她的过错，罢了，懒得再解释了。

“是，奴婢提过。”

“可朕感觉得出来，你当时只是在以退为进，可现在……”

景昭慢慢靠近，弯腰看着她的眼睛，“你是真的想离开乾元宫，对吧？”

舒暖没再开口，算是默认了。

景昭索性蹲了下来，平视着舒暖：“给朕个理由。”

舒暖不知道他怎么会问出这么可笑的话来：“理由？皇上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还想要什么理由？”

那样的话？什么话？刺你的话？

朕说了那么多，怎么偏偏这次要走？

景昭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祁砚给舒暖喂药的情形来，眼神发冷，舒暖，你想走真的是因为朕说的某句话吗？

他咬紧牙关，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因为这种消失发作，他稍微凑近了一些，可就是这小小的动作，却换来了舒暖不遗余力的避闪。

他眼神骤然阴沉，猛地伸手钳制住了舒暖的下颌，逼着她接受了自己的亲近，可明明是狰狞的脸色，一开口，语气却低沉又缠绵，只是说的话却截然相反：“你为什么要走你心里清楚，朕懒得问，但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朕不让你走，你哪怕死都只能留在乾元宫里……”

他指腹颤动，无视了舒暖的抗拒，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皮肤：“朕知道你有法子逼朕就范，但朕劝你最好别试，一个闹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他指的是祁砚，落在舒暖耳朵里却成了谢家人。

她抬手抓住景昭的手腕，用力拽了下去。

“你就只会威胁我是吗？一次又一次，这个把柄就这么好用吗？”

她眼底满是怒火，还夹着浓浓的失望和受伤。

景昭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失望？你凭什么对朕失望？

“是你逼朕的，舒暖，如果你当初没有做得那么绝，如果你进宫后本分一些，我们之间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原来是她的错，原来都是她的错……

舒暖无力地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她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一个字都不想。

景昭看懂了她的神情，气得浑身紧绷，不想搭理朕是吗？

有了祁砚，连看朕一眼都不愿意了是吧？

他狰狞一笑：“朕忽然觉得蔡添喜有句话说得特别对，你虽然事事不省心，可至少伺候人还算妥帖，所以痊愈后，回来朕身边吧，”

舒暖不可思议地睁开了眼睛：“你说什么？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

景昭再次抚摸了一下舒暖的脸颊，旖旎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暖意：“朕等你。”

话音落下，他再没给舒暖拒绝的机会，大踏步走了。

秀秀没听见刚才景昭凑近舒暖说了什么，只听见了后面的话，虽然语气不大对，可那句“回来朕身边”却是明明白白，她满脸都是兴奋：“姑姑，皇上让您回御前当差呢……您以后终于不用做那些粗活啦！”

她是真的高兴，却不止是为了舒暖，这些日子她虽然也在尚服局跟着学习，可却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女使女官们态度冷淡了许多，先前她想学什么都有人上赶着来教，现在却是问了几遍都没人理会。

舒暖失势，对她们影响太大了。

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姑姑，奴婢去厨房买几道菜，咱们庆祝一下……”

她说着话音一顿，迟钝地发现舒暖毫无喜色，甚至脸色比之刚才还要难看一些。

“姑姑，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舒暖侧身背对了她：“我没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看出她情绪不对，秀秀识趣地没有多问：“是，奴婢就在外头，姑姑有事就喊一声。”

舒暖连应一声都没有便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景昭在想什么，既然已经嫌恶自己到了这个地步，又为什么要把她继续留在身边？难道非要自己的痛苦暴露在他面前他才能满意吗？

就真的这么恨我吗……

第84章逼她一把

景昭一连几天都心情不虞，虽然没有拿宫人撒气，可天子之怒还是太过恐怖，惊得宫人们不自觉地战战兢兢。

好在春闱开场，朝堂暗流涌动，他也跟着忙碌了起来，几乎每日里都在御书房呆到很晚，这才给了宫人喘息的机会。

蔡添喜却不敢放松，隔两日就要去一趟偏殿，偶尔实在忙得脱不开身也会让德春去一趟，但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舒暖见都不肯见他。

眼看着又一次无功而返，蔡添喜忍不住叹了口气，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去复命。

殿试刚刚结束，景昭正在看这次春闱头三甲的文章，他得斟酌状元的人选，可即便看得认真，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他还是抬头看了一眼，只是没言语。

等手里的文章看完他才开口：“还不肯出来？”

蔡添喜只能讪笑：“兴许是病情反复，怕给皇上过了病气。”

景昭嗤笑出声：“朕看她现在恨不得吃了朕。”

“皇上说笑了，舒暖姑娘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景昭一哂，将目光放在下一篇文章上，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问题，他眼神冷了下去：“同样的字迹，不同的名字，真是新鲜了……”

蔡添喜好歹这把岁数了，什么稀奇事都知道些，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这次春闱出了篓子，他不敢插话，可看景昭这副样子倒像是并不意外的，他稍微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了，八成是他设了什么圈套给人钻的，可他心里又盼着没人钻。

眼下这结果也说不准是好是坏。

“传祁砚……不，”景昭脸色微妙地变了变，随即改了口，“你去传句话，告诉他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要是他还能把差事办砸，他的位置就换人吧。”

“是。”

蔡添喜连忙接了几篇文章让人往翰林院送，顺道传达了景昭的话，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景昭正在算日子。

“半个月了吧？”

这是在算舒暖犟了多久了，蔡添喜掰了下手指头：“十八天了。”

是十八天零一个时辰了。

景昭嫌弃地看了一眼蔡添喜，连个时间都算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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