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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家了，高铁转大巴，一路跑回了奶奶住的老房子。

“奶奶！”

推开门，迎接我的是摆在桌上的黑白遗照。

我别开眼，又喊了：“奶奶。”

可那个佝偻的身躯，再也没捧着他积攒下来舍不得吃的零嘴从侧房走出来。

没有人再喊我乳名“小书子”。

我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奶奶的音容笑貌。

一双破旧的解放鞋，一件衣服洗到掉色破洞。

他靠着每月几百的低保拉扯我长大。

他总是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晃啊晃：“小书子是奶奶最爱的乖孙女了，奶奶捡垃圾也要把你拱出去。”

他舍得花钱给我买衣服，买零嘴，生病了却不舍得看医生。

他说：“奶奶老了零件不好使了正常，没什么要紧的，可你以后是要嫁人的，奶奶不给你存点嫁妆，你被夫家欺负奶奶可会心疼。”

“奶奶——”

我噗通一声，直直跪在水泥地板上，重重地把头往地上磕。

一个，二个，三个……

磕到头皮血流我还觉得不够……

怎么会够呢？

我将脸埋在地上，止不住颤抖：“奶奶，没能送您最后一面，是孙女不孝……”

我捧着那张遗照，在没开灯的堂屋里跪了一天一夜。

……

第二天，老旧的锁撬里发出沉闷的旋拧声。

我妈洪亮的声音响起：“别看是老房子，住人可舒服着呢！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

我捧紧了遗照回过头，对上我妈堆笑的脸。

奶奶过世不足一月，而他却急不可耐要卖掉这栋奶奶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

看到满地的蜡烛和跪着的我，他吓了一跳。

看房的人也一边咒骂一边往外跑：“刚死过人的房子你也卖，真丧良心。”

我妈受了气，一脚将我踹翻在地：“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好好赚钱？”

我爬起来，用衣袖仔细拂去遗照上的灰尘：“赚钱好给你骗？”

“骗我要给奶奶手术治病，结果你却拿着钱给你女儿买车？”

我妈被我拆穿也懒得再装，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不为我考上大学的好女儿着想，难道还为那个老不死和你这坨烂泥巴着想？”

烂泥巴这三个字狠狠刺痛了我的心。

一个妈所生，弟弟却带在身边养大，而我却被丢在只有低保的奶奶家。

我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朝他怒吼：“你说得对，我就是烂泥巴。”

“这坨烂泥巴从今以后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我捧着奶奶的遗照，眼泪落在相框上。

奶奶，孙女带你走，你不会孤独了，以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哗啦巨响，我妈把桌上的贡品全都拂到地上。

他冲着我的背影嘶吼咒骂：“你是老娘屙出来的，养老子天经地义！”

“不孝女！你不给我钱，你不得好死！”

我如芒在背，可干涩的眼睛已经挤不出一丝泪来了。

我的妈妈咒我不得好死。

他说的对，我在心里说：如果我再对他心软一定不得好死。

……

十八个小时火车硬座的颠簸，我回到出租房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打开门，张汐颜冷不丁出现在我眼前。

“打你那么多电话你怎么没接？”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一头扎进她怀里。

贪婪地汲取她的温暖……

张汐颜用劲想把我扯开，可她低估了一个快溺水的人的求生能力。

她索性任由我在她怀间汲取温暖：“创业的钱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你的钱自己留着吧。”

“男孩子还是对自己好点吧，别搞成这个样子。”

我湿透了眼眶，往她怀里又钻了钻。

可下一秒，张汐颜的话却直直将我劈入地狱——

“咱们也算和平分手，签个分手协议吧，证明你给我转的钱都是用于共同花销。”

第7章

刺骨的寒意灌入我的四肢，我那颗早已满目疮痍的心好像在被蛆虫噬咬。

痛不能言。

我不死心扯住了张汐颜的手。

我卑微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祈求：“不分手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可她却猛地将我甩开：“就这样吧，我真的累了。”

“在一起两年，你真正为我做了些什么？你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打游戏。”

“你想过没有，你其实不是不能没有我，你不能没有的是你的游戏。”

我默了一瞬，喉间腥甜翻涌：“我打游戏是为了赚钱，替你减轻压力，你说你压力很大，要买车买房要很多钱……”

“你没有钱怎么活？”

她更烦躁了：“所以啊分手吧，没有我，你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

“你去找个更有能力的男人，不需要你为了车房奔波。”

我所有的话被堵住喉间。

可她却乘胜追击：“至于那些钱，我每天活在你的负面情绪当中，每天对着一张阴暗至极的脸我都快要抑郁了，你也该对我有些补偿吧。”

在我自觉是人生最幸福的那两年，她却觉得度日如年，快要抑郁了。

我怕她再说下去，抢过了协议打断：“你让我缓缓吧。”

……

一夜未眠，我握分手协议睁眼到天明。

熬到九点上班时间，我去了医院，我需要再拿止痛药，胃痛得快要死掉了。

大厅里人来人往，很不凑巧，我却一眼看见了张汐颜。

她陪着谢清遇来产检。

张汐颜为他提着包，轻揽着他肩，神情里洋溢着即将当爸爸的幸福。

“咱们以后的孩子叫时逢吧，好吗？”

时逢？生于逢时，在期待中降生。

别和我一样……自出生就不被祝福。

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取给我和她未来小孩的。

谢清遇低头看着那张孕检单，幸福依偎在她怀里：“爸爸取的名字就是最好的！”

痛到极致就不会有感觉了。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家的。

当胃里的痛感再次袭来，我才发现自己忘记拿止痛药了。

瘫倒在床上，扫过床头柜上我和张汐颜的亲密纪念照。

却满脑子都是谢清遇幸福依偎在张汐颜怀中的模样。

顿觉心烦意乱。

砸碎相框的声音无比清脆，玻璃渣散了一地。

我捡起合照，撕了个粉碎。

玻璃渣扎进指尖还没愈合的烫伤伤口，暗红的血交融在发黄的瓷砖上。

发霉的屋子，破碎的光，和烂透了的我。

痛苦的回忆如排山倒海般再次袭来——

幼年时，我与爸爸走失，花了三天三夜才跑回家。

可我却迎来了一次次的暴打：“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上学时，被同学欺负，盒饭里被塞满了垃圾。

就连我拾捡废品给奶奶买药的钱也被抢走。

可老师也只是轻飘飘一句：“同学们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你。”

是了，她们没错。

我的出生才是原罪。

我双手抱头，疯狂地薅住了头发，仅存的一丝理智也被痛苦彻底淹没。

手机不停有人发消息催单。

「怎么还不上号？说好三天上王者的呢？」

我跌坐在地上，面无表情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稍等，我现在立刻上号。」

信息发出去瞬间，我再没忍住，一口鲜血吐在了游戏界面上。

第8章

我淡定抹掉屏幕上的鲜血，锁定了孙尚香。

“战争，就是荣耀的竞技场！”

我像往常一样勇猛，可是一直打，一直输，一直打，一直输……

房间没开灯，我定定地坐在床上。

巨大的绝望如同一个无形的大网狠狠将我罩住。

一瞬瞬收紧，压抑得我完全没有一丝喘气的机会。

我打开微信给张汐颜转账。

520，1314,5200,9999……

一笔接一笔，发到银行卡显示余额不足我才停止。

我给张汐颜发消息。

「老公，我这个月又接了很多很多单，你的创业资金我一个月就能攒到了。」

「不，半个月，就半个月。」

「不闹了，咱们和好吧。」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收下转账，然后说：“这次我就原谅你啦。”

哪怕是为了钱，哪怕是谎言。

我愿意沉溺的，是她从黑暗中一步步将我救赎。

所以这一次，就在我身上停留最后一次吧。

最起码不要在我没了家，没了一切的时候离开我。

我发出的消息占满了屏幕，我紧紧攥住手机，双眸一瞬不瞬锁在屏幕上。

许久之后，转账被一笔笔退回。

张汐颜的消息醒目又刺眼——

“别犯贱了，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更’字如同利刃把我早已糜烂的心上扎透。

我的爱人说，不想更讨厌我。

……

晚上，我签好了分手协议。

可我心里还存有一丝幻想，我拿着那还未送出来的剃须刀去了张汐颜家楼下。

重要的事，要当面亲口说才行。

却被停放在在路旁的环卫车绊倒，垃圾箱里倾倒出一只箱子。

是我送给张汐颜的时光胶囊！

那里面装着我送她的所有礼物，我亲手diy的情侣对戒，我打印的聊天记录，我亲手织的围巾，我手写给她的信件……

我如珍宝般捧起，可信纸一瞬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湿。

最后一行字清晰可见——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想我会穿着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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