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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慎深吸了口气，眼神逐渐凌厉：“事已至此，朕便等着他来。”

“难不成朕还会怕他？！”

第三十一章

柳烟钰率军到议事殿外时，院中寥寥无人。

而殿门大开，唯祝明慎一人坐在那龙位之上。

像是等他很久了。

柳烟钰陡然抬起手，示意裴深带人在外等着。

裴深看着未穿甲胄的他，不免担忧：“王爷……”

“无事。”柳烟钰淡淡打断他，抬步便走进了殿内。

烛光昏暗中，君臣相望。

祝明慎俯视着柳烟钰，语气寒凉：“朕当真后悔那时没杀了你。”

闻言，柳烟钰扯了下唇角。

“小皇帝，你若那时动手，如今就不会继续坐在那里了。”

祝明慎抿紧唇，眉心深深拧成一团：“朕早就和阿姐说你野心勃勃，她还为你再三辩解，甚至不惜为保你权势地位而丧命，她当真是看错了人！”

提起陆怀璟，柳烟钰的神色刹那间冷沉。

他冷寂的目光直直落在祝明慎身上：“野心勃勃？我陆家世代为臣，从未有过策反之心，我对这个皇位更是毫无肖想。”

“毫无肖想？既然毫无肖想，你为何不肯将手上权势交还？！既然从未有过策反之心，你今日逼宫又是为何？！”

祝明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眼底布满血丝。

“自然是为了她。”柳烟钰嗓音低沉。

话落，祝明慎身形一顿，心底猛然颤了下。

但他仍强佯作着镇定：“谁？”

柳烟钰轻蔑地笑了下：“小皇帝，之前一年你瞒过我便算了，如今事情已然暴露，你还觉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能瞒天过海吗？”

“我说的她，是你的长姐，是我的妻子，是北昭的公主——陆怀璟。”

祝明慎僵在原地，喉间像被什么堵着，好不容易才将话挤出嗓间：“阿姐已经死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好啊，那我便将话说的再明白些。”柳烟钰抬步走向他，手也缓缓覆上了腰间佩剑的剑柄，“我说的她，是一年前分明没了气息，却不知为何没有死的长公主。”

“是半月前花灯节被我在梅园偶然撞见，自称云昭的女子。也是今日你趁我进宫，派暗卫将她从摄政王府带走的那个女子……这样说，皇上可听明白了？”

话落那刹，柳烟钰将剑刃紧贴在了祝明慎的脖颈上。

不过半天光景，这个殿中再次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可君臣二人却是调换过来。

祝明慎迎着柳烟钰墨般的双眼，沉了语气，咬重字音。

“阿姐已经死了，遗身被葬在皇陵之下，满朝文武亲眼所见。”

言罢，又是一阵沉默。

柳烟钰什么都没说，倏然就收起了剑。

祝明慎眉心紧凝，不明所以，但心底还是抱着侥幸正要松口气。

然而下一瞬，那把剑就直直指向了他的心口。

柳烟钰的脸隐在阴影中，神色难辨。

“无妨，反正……长公主绝不会看着皇上就这样死掉的，对吧？”

祝明慎胸口一凉，不安袭遍全身。

却仍咬紧牙关只言不发。

柳烟钰眸色微暗，握着剑柄的手一紧，利刃瞬间划破了祝明慎的衣衫。

就在这时，穆静中倏尔传来喝声——

“住手！”

第三十二章

一年前。

饮下毒药的那一刻，陆怀璟是决绝赴死的。

她想，能用自己的这条命护住祝明慎的皇位，护住柳烟钰的权势，护住北昭子民平安幸福，很值得。

所以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次醒来。

睁开双眼看见熟悉的宫殿时，陆怀璟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四肢百骸里残留的蚀骨痛意又在清楚地告诉她，这不是梦，她是真的醒来了。

回过神后，陆怀璟捂着刺痛的头强撑着从床榻上坐起。

耳边突然响起什么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她转头望去，只见祝明慎怔楞地站在不远处，眼眶一瞬红起。

“阿姐！”

“阿慎……？”

祝明慎自登基后便很少哭过，但那天，他抱着陆怀璟哭了很久，直到哭到喘不过气才堪堪停止。

后来才知道，那瓶毒药虽色味都与乌头之毒毫无分别，但其实并不是。

而是先帝从前找太医秘制的假死药。

先帝太了解陆怀璟的性格，虽在临终前做好了万全之策，却终究还是有什么他没能预料到的事情发生，所以将这假死药交给了掌事太监福泰。

宫变之前，得知陆怀璟想要毒药，福泰便将那乌头换成了假死药。

如此，还能保全最后一命。

阴差阳错，三年前，祝家姐弟因柳烟钰的及时赶到而渡过了宫变之难。

三年后，陆怀璟却因为祝明慎与柳烟钰的隔阂而饮下此毒。

而她在饮下假死药醒来之后，体内余毒竟无故皆除，就连太医都无法究其原因，只能说是上天眷顾。

但这一切都不在陆怀璟的计划之中。

分明捡回了一条命，可她却陷入了无尽的茫然——

自己没死，柳烟钰和祝明慎定还要争个你死我活，到那时她又该如何？

难不成再死一次吗？

就在这时，祝明慎却对她说：“阿姐，你离开皇宫吧。”

陆怀璟不明所以。

祝明慎就拉着她的手，放缓了语气慢慢道：“如今宫中只有我、福泰还有常太医知道你还没死，他们不会说出去，不如便让天下人都以为你死了，这样……你就不用再被长公主的身份给束住，可以去过你想过的那种平凡幸福的日子。”

“而我……阿姐，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再拼尽一切来护着我了。况且如今你的死也让柳烟钰言明，他会如你所愿继续护着我和北昭，所以你不需要担心。”

“比起想要阿姐一直在我身边，我更希望……能看到阿姐的笑。”

之后，祝明慎就开始打点一切，准备护送她出宫。

但那日，陆怀璟却无意间听到了江染眠与祝明慎说的话。

她说：柳烟钰六岁时便与陆怀璟在梅园见过一次，那时陆怀璟自称江染眠，所以柳烟钰之后才一直认错了人。

她说：柳烟钰深爱的人一直都是陆怀璟，成婚之前是她，成婚之后也是她，只是诸多的误会让柳烟钰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她说：如今柳烟钰悔恨不已，自知不能弥补什么，但还是希望祝明慎可以收回那道陆怀璟与他和离的圣旨，以成全有情人。

而后，陆怀璟便看到了那瓢泼大雨中，跪在议事殿外的柳烟钰。

她从没见过那样狼狈，那样颓丧的他。

柳烟钰在雨中跪了多久，陆怀璟便躲在廊檐后看着他哭了多久。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错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不想，原来竟是从一开始便就都错了。

但太晚了，真相来的都太晚了。

陆怀璟在那个雨天流干了所有的眼泪，然后她走进殿内找到了祝明慎。

她眼眶通红，声音微哑，但语气却如那日饮毒时般决绝。

“阿慎，把那道圣旨收回吧……反正，我以后都不再是陆怀璟了。”

陆怀璟爱柳烟钰。

但云昭，不爱柳烟钰。

第三十三章

“住手！”

这道淡漠平静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响起的那一刻，祝明慎清楚地看见，柳烟钰那双本阴戾冷冽的眼眸，刹那间就变得清明。

像是拨云见日。

而涌进其中的欣喜和雀跃，是假装不出来的。

柳烟钰霎时便收了手，转过身望向站在殿中的那道窈窕身影。

“怀璟……”

这并不是柳烟钰第一次如此唤陆怀璟，但却是陆怀璟第一次听他这样唤自己。

语调缱绻，嗓音温柔，带着诉不尽的思念。

与白日他在进宫前和她道别的语气全然不同，陆怀璟分辨得出。

因为那时的她还是云昭，但此刻，她是用陆怀璟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

她主动在他面前卸下了那层虚伪的面具，所以柳烟钰才会这般模样。

陆怀璟的心狠狠刺痛了瞬。

那时的她决定离开皇宫，决定离开柳烟钰，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对自己迟来的感情。

从前认错了人，所以心意是错的。

可谁又能保证如今的感情，就不是错的了呢？

陆怀璟无声地捏紧了手，将涌上喉间的涩意悉数咽下，眸底的漠然没有消减半分。

祝明慎心头一闷：“阿姐，你为何要来！”

“阿慎，纸是包不住火的。”陆怀璟的声音像是结了层冰棱棱的霜，“从决定离开皇宫的那一天开始，我便知道，迟早还是要面对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说完，她侧眸看向柳烟钰，语气又冷了几分：“柳烟钰，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烟钰收起剑后就抬步向陆怀璟走了过去。

闻言，他脚步顿滞，在离她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住。

与这半月来听到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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