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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店门口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咚”声。

黎媚一激灵，瞌睡虫瞬间不见踪影。

有人推开店门，黎媚将手机收了起来，说了声：“欢迎光临。”

进门的客人身量很高，风铃尾部甚至碰到了他的帽子。他穿了身长至小腿的黑色羽绒服，鸭舌帽压得很低，下半张脸也被黑色口罩遮住，浑身的肌肤只有一双苍白修长的手露在空气中。

黎媚在这里开了大半年店，从未见过这么高挑的人，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客人在柜台前站定，轻声开口，声音很低，带了一点哑：“请问有没有咖啡？冰美式。”

黎媚盘下店面不久，做的大多是奶茶，还没做过咖啡，闻言不太好意思：“不好意思，店里没有冰美式。”

客人露出来的一小撮头发带着点小卷，是漂亮的深咖色。黎媚看了几眼，又听他说：“算了，什么咖啡都可以。”

“我没做过咖啡……”一连拒绝客人两次，黎媚有点儿难为情，想了想说，“速溶的可以吗？可能不太ʝƨɢ好喝。”

客人很好说话：“没关系。”

黎媚松了口气，脱了围裙从柜台里出来：“好，那我去隔壁小卖部买，麻烦您帮我看会儿店。”

被委以看店重任的客人愣了一秒，好脾气地点头：“麻烦了。”

去之前，黎媚打开了店里的电视，调到综艺频道，可回来后发现客人似乎也没关注电视，而是一直低着头刷手机。

奶茶店角落，江陆麻木地刷着网上的各种评论。他是某短视频平台百万粉丝级别的网红，网名叫作“江鎏”。

就像大部分同类型的颜值网红一样，江陆的账号主页全都是毫无技术含量的自拍视频或者翻拍的热点变装视频。要是认真翻看，还会发现同一套衣服他来来回回拍过几个不同的主题，每个视频文案都打着“#18300水瓶#”的标签。

在平台上，江陆现在的人设是话少淡漠、无情无欲的富家公子。

无论什么天气、什么季节，他出镜的着装都是纯黑色的风衣、衬衫、马丁靴，微卷的头发配合细框眼镜，小指上戴一枚银色尾戒，手里永远捧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在此之前，江陆也按照公司的要求走过别的风格，当过露腹肌的男菩萨，也拍过演技尴尬的小短剧。可多次尝试下来，只有这个风格小爆了一下，从此这套衣服便焊在了他身上。

实际上那套衣服夏天穿太热，拍完视频，背后总会被汗浸湿；而冬天穿起来又太冷，需要戴着口罩才能挡住不停发抖的嘴唇。

发型也是公司的要求，微卷的棕色和眼镜能中和他略显成熟的棱角。写在简介里的身高、年龄、爱好和星座，只有身高是真的。

江陆当初被公司签下的时候二十出头，如今几年过去，他已经快三十了。

当初签下他的经纪人早在两年前就换了工作，说好的广告收入分成也从二分之一变成了十分之一，甚至还经常拖延。即便如此，江陆也没想过离开这家公司，毕竟六年前，是签约费解了母亲医药费的燃眉之急。直到上周，数个女生发视频控诉江陆通过平台私信添加其私人联系方式，言语暧昧又不确定关系。

江陆这才知道，原来是公司老板掌控着他的账号，以他的名义私聊粉丝，和多名女生进行着“地下恋情”。

事情曝光后，公司第一时间发布公告开除江陆，没有做出任何澄清。

江陆试图登录账号，却发现连密码也被改了，而他所有公开社交平台的账号，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自此，“江鎏”这个名字臭名昭著，和“骗子”“渣男”“性骚扰”等词汇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说实话，江陆有些无措。

他自暴自弃地觉得，评论说的也没什么错，视频展现出来的他和真实的他非常割裂，全是谎言。

哪怕澄清了一个，还有无数个。

黎媚往冲泡好的咖啡里放了一小勺糖，然后小心翼翼地端至客人桌上。客人仰头说了声“谢谢”，摘下口罩，安安静静地喝起咖啡来。

黎媚这才看清客人的长相，那是一张很英俊成熟的脸，眼尾微翘的睫毛像是自带眼线，鼻梁的弧线十分漂亮，只是眼下有淡淡青黑，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

那双淡色的唇浅抿了口咖啡，轻声说了句：“苦。”

在旁一直注意着客人的黎媚听到他说苦，忍不住“啊”了一声。

客人侧过脸，微微弯了眸子解释：“不是你的问题，咖啡很好喝，是我……喝不惯。”

以前拍视频时，咖啡也只是工作人员拿来的道具，江陆很少买来喝。

黎媚看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鬼使神差地问：“既然喝不惯咖啡，那要试试奶茶吗？算我请你的。”

江陆朝她笑了笑：“没关系，今天就这样吧。”

舌尖上的微苦还未散去，江陆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指了指柜台旁的收款码：“扫这里吗？”

黎媚摆摆手，示意不用付钱了。

江陆戴好口罩，笑着没说话，低头按了个数字。

等到那道修长的身影离开，黎媚回到柜台拿起手机，看到了一分钟前的进账记录——

转账人：江陆。

接下来的一个月风平浪静，唯一的变化是临近开学，奶茶店的生意又好了起来。学生们一拨接着一拨涌入奶茶店，黎媚每天忙得团团转，给兼职工发的消息却石沉大海。

几天后兼职小姑娘回了电话，说打算在外地找工作闯荡，黎媚只能抽空又去了一趟打印店，但这次打印的是招聘启事。

黎媚没抱多大希望能很快招到合适的人，毕竟奶茶店已经很忙了，很多人都不愿意额外做剪辑的工作。但没想到，招聘启事刚贴出去不久，便有人上门了，还是个与她有一面之缘的人。

江陆今天换了身装扮，纯白色毛衣配黑色长裤，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大衣。他剪了头发，发色也染了回来，不再是深咖色，而是一种很柔软的黑。

黎媚坐在他对面，放在桌下的手指忍不住紧张地拽着衣服抠来抠去。

她问：“你要应聘店员吗？”

江陆：“嗯。”

黎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以前面对别的面试者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连问题都不知道该怎么问。

幸好江陆很快便自我介绍起来。

“食品行业需要谨慎一点，我理解的，这个是我的健康证和体检报告，”江陆将东西放在桌上，慢慢道，“奶茶配方我需要几天时间来记，这几天我可以先做打扫和剪辑视频的工作。”

说到“剪辑视频”这几个字时，江陆的嗓音有些涩，但他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我以前做过……类似的工作，简单一点的完全没问题。”

说罢，他掏出手机，给黎媚播放了一段自己拍摄和剪辑的视频。视频的主体就是黎媚很熟悉的这条街道，但也很陌生。她透过小小的屏幕，看到阳光跃下台阶，微风将窗帘吹起，路边的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结了冰的路面下有一片漂亮完整的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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